温泉山庄自前朝便是皇家别苑,有数百眼温泉,分设为数个别具一格的庭院,屋宇宽阔疏朗,连接露天温泉,不分内外,是享誉天下的一处所在。
不过此地除温泉外,还有一项值得一提之处——美人。
此地地方官,极擅钻营,亦擅揣测上心,□□了一批美人——sū_xiōngyù_tuǐ摇曳清波,皓肌雪臂抚穴按摩,岂非人生一大乐哉。
因此,此地还有个诨名,皇帝老儿专用淫窝。
此处的娱兴节目也分外别致,先说排布,只见戏台前设各个隔间,用轻幔竹帘遮挡,似通非通,似隐非隐,荣王来到时,鹿童不禁脱口而出,“怎地每桌都隔开?”
荣王回头,手指放在唇间,“嘘!”
鹿童一愣,瞬间便醒悟,耳朵慢慢爬上一片微红。
此地炎热,来往的侍女皆着轻衫敞衣,及至舞女来到,主仆二人一眼望去,连荣王都不由得垂下眼帘。
众人入乡随俗,也变作单衣简衫,荣王xiè_yī外只套了一件素色敞衫。
他位尊,居包厢中段,幼帝不在,数位妙龄少女款步进入各包厢,荣王婉拒了来他处的女郎,静听各包厢的靡靡之音,而他隔壁的包厢却安静至极。
他的包厢只有鹿童随侍,别无外人。荣王漫不经心的站起身,踱步至一侧,忽然转身,扒开竹帘空隙,向隔壁张望。
隔壁包厢是正中绝好的位置,此刻却空无一人。
不一会儿,地方官带着两个随侍匆匆进来,在包厢内上下打量一番,一砸拳,叫住两个刚进门的女郎,“你二人一会儿长点眼力见儿,千万伺候好了这一位,晚上温泉还让你们去!”
他话音刚落,顾轻侯从外款步进来。
荣王立刻放开帘子,回圆桌前端坐。
那边传来喁喁私语,荣王耳朵微微颤动,鹿童过来添茶,“王爷请坐正,别把腰闪了。”
荣王睫毛闪了闪,拿起茶碗挡住半张脸颊。
静王之事,他早已知悉,心里急的火烧火燎,只是脸皮薄,自从那夜……
他隐藏在杯身后的脸皮微微发烫。
他心中有许多亟待询问求证之事。
为何怀王孙免于一死?
为何静王又遇麻烦?
为何那夜要与他……他心中是不是也……
他心慌意乱的撂下杯子。
他微微侧头,这才察觉,隔壁不知何时早已息声。
朦胧纱影与竹帘后,有一人负手而立望向前方,那侧影清晰,似是离他这侧不远。
荣王攥紧手心,挺直脊背端坐一阵后,他缓缓起身,走到竹帘旁,轻声道:“国舅。”
那人几乎是立时便转过身来。
面对面道:“王爷,何事?”
声音端是一片冷淡端方。
荣王攥住衣角,把午夜梦回辗转反侧积攒出的所有力气耗尽才道:“若国舅得空,想问几句闲话。”
那朦胧帘后的人影道:“晚上温泉,来寻我便可。”
第29章 第 29 章
荣王连戏台上所演何物也不能分辨,心里发慌,呼吸气短,着实捱不到演完,称病回了院中,他大步进门,其他一切顾不得,先打开抽屉,那里露出一件他前几日常用来保养之物,白瓷瓶身,小小一个儿药瓶,瓶身用纸条黏着,上书“润玉油”三个小字。
荣王猛的打开抽屉,几乎立刻便要取出,待那三个字猛的撞进眼中,手却瑟缩了一下。
他咬着嘴唇,面上青红难辨,不知在思索什么,忽然急速探进抽屉中,抓了那小瓶儿藏进衣袖深处。
顾轻侯的温泉院不设墙垒,改设篱笆,中夹草木,远远见里面泉眼冒着徐徐白烟,门口有二三侍卫,荣王遥遥驻足篱笆墙外,恰巧见两名轻裳简衣的女郎碎步低头而入。
荣王顿住,不知该去该留,他在原地彷徨一刻,一回身竟见那两女郎又快步而出。
他犹豫一会儿,顺着檐廊慢吞吞走去。
顾轻侯趴在凉榻上,闭眼沉思,不时抬眼看向天色。荣王进来时,他暗中陡然深吸了一口气,慢慢地不急不缓地站起身来。
不知是被他漫不经心的气度所激,还是为何,荣王慢慢垂下浓睫,一句不知何等滋味的话脱口而出,“国舅倒是安逸。”
顾轻侯微微一怔,品不出这话是酸是甜是咸是苦,他默默道:“王爷何事?”
荣王虽垂着眼,却挺起胸膛,轻声道:“有三句话问一问国舅。”
顾轻侯坐直,整个人如拉满的弓,他淡淡道:“请讲。”
荣王暗自咬着唇肉,“怀王孙……前几日忽被流放,这是为何?”
顾轻侯拿起杯子,却没沾唇,两只手无处可放只好寻些东西似的。他道:“怀王孙附逆案,由大理寺办理。”
荣王鼓足勇气,“但是由你主审。”他气息不足,“……为什么?”
顾轻侯从杯口处抬起眼帘,沉默地注视他。
所有暧昧的,无声的,不堪的,承诺过的,二人羞于回首的,全在这一望中。
荣王心口阵阵狂跳起来,仿若心疾发作,他几欲伸手按住那处。
这原因仿佛与他所想一般。
他心中百感交集,脱口而出第二个问题,“那为何静王又遭黑手?”
顾轻侯垂下眼眸,将茶悠然送至唇边,“这是京兆尹的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