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倒在山石之上休憩,一条青蛇从缝隙当中游出,冲他嘶嘶吐着蛇信,少年郎下意识摸上腰间宝剑,却见青蛇动了动身体,游到月华照落之处,虞忘归这才发觉自己占了人家修行的地方,便挪开身子,青蛇果然大为满意,高高抬起蛇头,冲着明月吐起蛇信来。
虞忘归记得师父曾经教导过他,天生万物,皆有灵性,即便是草木蛇虫,也不该践踏轻鄙。
那些不通晓人性,只有本能的牲畜说不来道理也就罢了,这青蛇显然是得了道,开了灵识的异兽,虞忘归让出自己的地盘,便好声好气道:“蛇兄,我们今日相识,也算缘分一场,我听师父说,你们兽类修行不易,想必你修炼至今,定然要比我艰难困苦许多。”
他想来这青蛇已经开智,就好比遇上一个有缘的陌生路人,开口结识起来。
其实虞忘归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,能有什么烦恼忧愁,顶天了不过是每日修行辛苦,与同门相处不来的尴尬,他生性内敛,又是孤儿,在门派当中极少与旁人结交,对着这陌生的灵兽,反倒敞开心怀,絮絮叨叨道:“其实师父师兄他们都待我很好,只是我……只是我……我想知道,我到底是谁,为什么我连什么都想不起来,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。”
青蛇似乎毫不在意,却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尾巴,抽得石头连声作响,虞忘归只当是回应,将肚子里那点事儿倒了个精光,待他意犹未尽的说完了,青蛇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,长尾忽然直往石头上抽,其速急切,几乎能听见那破空抽响之声。
虞忘归懵懵懂懂,下意识道:“蛇兄想切开此石?”
青蛇对着他好阵子,忽然游走了,虞忘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不知道这灵兽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,可还是任劳任怨的抽出宝剑,将那顽石劈斩开来,却见一枚白蛋夹在石中,青蛇倏然自他脚下游过,腾过身来将白蛋吞入口中,飞也似得走了。
虞忘归吓了一跳,约莫意识到这蛋大概是青蛇不知怎么遗留下来的,然而蛇身过于粗/长,潜不下石头缝隙,因而方才向他求助。
那如此说来,岂非不是蛇兄,而是蛇姑娘?
青蛇吞了蛇蛋就走,虞忘归无意回眸,却看见白蛋留下的凹陷处还有一枚小小的贝叶,那贝叶色泽黯淡,犹如枯叶,倘若不是他眼尖,怕是也要错眼忽略过去,他将贝叶拾起,只觉得入手犹如金属薄片,冰冰凉凉,霎时觉得头脑清明,胸中郁闷堵塞之气尽数消散,再是神清气爽不过。
虞忘归纵然只是个懵懂知事的少年郎,也清楚自己是无意之中拾到了一样宝物,而恰在此时,林木忽然簌簌作响,他虽说没做什么坏事,但新得了一件宝物,又是在苍莽遗迹此处,难免心中一惊,不由得失手一抖,那片贝叶便落在了地上。
有两人从树木后头现出身来,走在前方的那人生得斯文俊秀,通身白衣,倒像个儒雅的读书人,只是眉宇间略带点戾气,看着似是不好招惹;他身旁跟着个丰神俊朗的剑客,目不斜视,模样几分呆板。他们两人刚走出来,虞忘归便知自己不是对手,且不说那严肃的书生,光是后头那剑客,浑身杀气就已令他胆寒。
“两位前辈。”虞忘归战战兢兢地问好,稍稍退后了一步。
“你才这样大啊。”那读书人忽然感慨,他面相虽含着一股戾气,但是目光却如春水柔柔,口吻仿佛是虞忘归许久不见的旧识,他转过身去对那剑客道,“长空,你见着了吗?”他的嗓音低哑从容,语调徐缓不急,虞忘归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认识过这么一位修士。
这样的气度,他不该,也不会忘记的。
只可惜那剑客毫无反应,约莫是感觉到那书生的喜悦,才微微露出笑意来,却也呆板无比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