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超一觉醒来,迷迷糊糊间看见梦中熟悉无比的房间摆设,不由迷茫了,自己究竟是正在为毕业发愁的范超呢,还是每天苦恼不要被先生打板子的范铉超呢?
不管是哪位范公子,都是为学习苦恼的主啊。
正在前厅处理家中事务的张氏,一听黄莲禀报说公子醒了,忙丢下几个管事,往房中走去。紫竹忙招呼管事们坐下的坐下,奉茶的奉茶。
几个管事们刚刚才被夫人敲打过,这会不敢拿大,俱是乖顺。
张氏一走进房间,范铉超就脱口而出一句:“娘!”其中撒娇亲昵之意,连他自己听了都吃了一惊。
张氏不觉有异,因为超儿本来就是这样和谁都亲近的性子。她在床边坐下,爱怜地摸摸他的额头,“感觉可还好?”
“好多了。”虽然自己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大人了,见到张氏还是忍不住想亲近她,黏着她,大概因为这幅身子还是小孩子的缘故。
张氏一看到儿子撒娇扮痴就没辙了,“你呀,以后可不许这样一个人去爬树了。”
范铉超狡黠地问:“是不让我丢下奶娘他们,还是不许我爬树?”
张氏失笑,“两个都不许。”旋即她想起自己把超儿的奶娘赶出去,不由面色有些不好。
“娘亲?”范铉超有些奇怪,自己这个娘亲是怎么了?
张氏左右想想,与其超儿自己回去发现奶娘不见了哭闹,不如现在自己告诉他,也免得他多想和自己生了间隙。
“超儿,你奶娘她看护你不利,已经被我发配到城外的庄子上了。”
范铉超一愣。在他那记忆的梦中,娘亲、奶娘和弟弟范铉朗是他整个家里最亲近的人,就连他爹爹范景文都不如奶娘亲近。可是他作为范超,从没见过奶娘,更不是非得少了她不可。感情上很想哭闹一番,让奶娘回来,可理智上又觉得没有必要,内心挣扎了几回,还是更大一些的范超占了上风。
张氏本以为以超儿对奶娘的依恋,骤然见不到奶娘了,必定会吵闹不休,没想到他楞了愣神,神色几番变换,最后问道:“那我还能见到奶娘吗?”
“当然,等明年你去庄子上避暑的时候就能见到她了。”张氏还以为儿子终究还是跟自己更亲近,口气都软了又软,心里更加疼爱这个儿子了。她招招手,红菱捧上那双还没来得纳面的小鞋,张氏接过看了,心中暗叹,府里再没有做工这样密的鞋子了。“这是你奶娘留给你的。”
范铉超接过来,在脚上试了试,刚刚好合适,正色道:“我一定每天都穿着。”
晚上范景文回来了,张氏把今天的事和他一说,范景文沉吟:“奶娘她好歹是忠心耿耿。”不免是一声叹息。
“我去看看超儿。”
范景文十六岁那年娶妻英国公庶女张氏。二十二岁生长子范铉超,正是在这一年他考中举人,跨过了科举仕途中最关键的一道槛。二十七岁范铉超生日当天,他考上进士,外派山东,终于可以一展胸中抱负,今年才调回京城。是以,他一直视长子为自己的幸运符,加之范铉超的确聪慧可爱,直到三年前次子朗哥儿出生前,他都是家中独苗。
一家子变着法宠爱孩子,虽然年纪还小,没成为纨绔子弟,溺爱的后果也显示出来了。他爹范景文五岁授句读,六岁出外傅,十四岁中秀才,范铉超今年十岁了,基础的十三经还没学完呢!
之前是范景文人在山东,无法管教,现在他回来了,决心要当一个严父。而范铉超每天变着法逃学,经常挨打,自然也越来越怕这个父亲,哪里知道范景文一边打他,也一边心疼。
范景文一路走到超哥儿的院子里,远远地见到还亮着光,不只是大儿子还有小儿子的声音,两人欢声笑语不断,想到这两个孩子从小就要好,兄友弟恭,不觉心中大慰,放轻脚步,就站在门帘外面听。
范铉超下午在正房吃过饭,又被带着去奶奶马氏那里请安、报平安,就被红菱带回来了。范铉超的两个贴身丫鬟都被打发出去了,张氏寻思着这回要从家生子里找两个伶俐的,自然要精心挑选,这段时间先让红菱照顾范铉超。
范铉超一进屋子,抹了把脸,就看见弟弟范铉朗进来了,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奶妈。
范铉超一看他那渴求的小脸就笑了。范铉朗在吃饭的时候就一直给他挤眉弄眼,坐都坐不住,眼睛里滴溜溜地转,要不是张氏在,饭桌上他就想问爬树的事了。
这个三岁的范铉朗,养的和福娃娃一般白白胖胖,平日里最黏自己无所不能的哥哥。下午听说哥哥居然敢独自一人爬树,还摔了好大一个窟窿,羡慕万分,只觉得哥哥真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。他吃饭时就想问了,刚提一句就被娘亲骂了,只好一直忍到现在。
他一直等着哥哥回来给他讲他是偷溜出去爬树的壮举!
范铉朗一进来,自顾自地抱住大哥的腿,奶声奶气道:“哥,你是怎么爬上树去摔一个大窟窿的啊?”
范铉超一听,乐了。难道我是为了摔一个大口子才去爬树的吗?他一把抱起范铉朗--这孩子真重--放在榻上,自己在旁边,抓了一把饴糖塞进他手中,开始了讲故事模式。
范铉超把他从早上开始怎么借故逃课,上午怎么捉蛐蛐怎么斗蛐蛐,又讲到下午睡醒了想去爬树摘果子吃,就把静传支出去,为了躲过看门的老婆子翻了墙的事都讲了。
这些事都不是